初夏平安夜
从台北回来以后一直都没怎么出过家门,每天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之外,基本上就是看书练琴,有时候心血来潮画点小画,写点文字,唯独朋友来访或者叫我出去走走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动作,仅此而已。我给小E发短信,告诉她自己在家都快宅得发霉了,结果她也很应景地恢复了一条相似的短信:“吃了睡,睡了吃,基本上和猪圈里的猪差不多。”
连着有好几天下午都没怎么泡茶喝了,也不知道为什么。以前我是很喜欢喝茶的,一方面提神, 一方面也帮助放松一下长时间坐在电脑前的疲惫。从小到大我都不怎么喜欢睡午觉,加上过去几年里课程的安排也不允许我有午休的时间,一来二去似乎午睡就跟我作别了。书桌角落里安静地立着我从台北101大楼35楼星巴克带回来的城市杯,深紫色的盖子从来都没有被打开过,就这么寂寞地站在角落里。
我打开冰箱门,习惯性地拿出冷藏好的蜂蜜柚子茶准备喝上两口,无意中看到了躺在第二层玻璃板上前天爸爸带回来的汉堡。昨天早上吃了一个,还留下一个一直就放在了那里,再不吃就会变味的,抱着这个想法,我把它连同包在外面的塑料袋提出来,放在餐桌上,想让它自己慢慢回升到室温。
明天又是高考的日子,虽然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,对于一个从来都没有经历过高三也没有参加过高考的人来说,未免显得有些无病呻吟。昨天晚上练琴的时候爸爸都说了,这两天就不要练了,小区里一定有别的学生要高考呢,不要打搅了人家。
幸好那年起高考就提前了一个月,以前每年七月份高考,学生和家长简直是受罪。端午节的时候去二中转转,正好碰到了生物老师,很是热情地招呼我就在他家吃了午饭。我们一边吃着粽子一边就聊起了高考,他即将参加考试的儿子在旁边默不作声。
我其实是个很不会说话的人,也不知道怎么去跟别人说话。去年和几个学弟去旅行,在上海的高楼中其他几人都去楼上打电玩了,我跟W坐在不远街区一个高档公寓的楼下花坛边,不着边际地聊着天。从他的口中我第一次了解到,原来我素来有者话题终结者的称号,而对此我浑然不知。
黑黑的街道,很远处才能看到一点楼宇间的灯光。公寓地下车库里开出来的轿车,车灯打在我俩脸上,眼镜镜片后的皮肤被照得惨白。
往往最话多的人也是最不愿意说话的人,就像最爱笑的人常常是最寂寞的人吧,表面上看起来的开心,一直都不是真正的开心。
看,我的话真的是很多呢,写着写着就写得时间地点全都错乱了,读我的文字的同时还要完成时间和空间的瞬移,真是抱歉。
但是我喜欢的,却是独自站在漆黑的夜里,凝望着深邃的天空——或许因为云层太厚而泛红,也或许因为缺乏了月亮而繁星遍布——一个人在天空下才是最舒服最自由的。
高二的那个平安夜,大家乘着晚自习课间难得的十分钟跑去学校商店里买饼干,我在教室门口碰到了之前是最要好的同桌,后来去了隔壁班读文科的小K。
“出去走走?”他说。
我点了点头。
在并不算寒冷的南方的冬夜里,我们绕着操场走了一圈。周围都是打闹的学生,有人在跑步,有人只是慢慢踱着,远处也有人在打羽毛球,就着旁边教学楼昏暗的灯光,每个人的面容都看不太清楚。
明年就要考大学了,你准备去哪?小K问我。
不知道呢,得看考得怎么样了,近点就去武汉读书吧,远的话可能去上海或者广州之类的。我两手兜着后脑勺说。小K你读文科,应该以后还是像原来一样往播音方面走吧?
嗯。他咕哝了声。
捉弄人的最终还是命运,四个月之后我就通过去新加坡读大学的考试,在进入高三之前就要离开二中。表面看起来,成功逃避了高考,班上其他同学羡慕不已,离开了才发现,自己错过的东西挺多的。
时常会想起这些瞬间,哪怕是很小很不起眼的事情,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。
闭上眼睛,整个世界都在沦陷。
{全文完}